翻译与还原

翻译时，最麻烦的就是碰到原文是从译入语翻译过来的情况。碰到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应该是还原而不是翻译。但是如果不熟悉原来出处，麻烦就大了。为了找回译入语的原文，可能要费时费力。但这却是常常碰到的情况。

最近在翻译时又碰到这种情况，结果短短的一篇却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翻译出来。

首先碰到的就是人名的问题。

原文： Yunch’i Chu-hun (1532-1612) was one of the greatest Chinese monks of the last 500 years.

既然此人是中国人，必定有中文名字。在这种情况，是不应该音译的。但我从来没听过此人，而这名字又不是用汉语拼音拼出来的。我用谷歌与百度找"Yunch'i Chu-hun", "Yunchi Chu hun"等不同的拼法都找不到任何头绪。还好，这里给了此人的生年。最后我是用这个信息找出来此人的原名。原来这便是净宗八祖莲池大师。"Yunch'i Chu-hun"即是“云栖祩宏”。云栖是指大师常住的云栖寺，而祩宏是大师的俗名。

找到了原名，又碰到另一个问题。

原文： One of his most famous innovations was encouraging both his ordained and lay disciples to have what he called a ‘Book of Good and Bad’ in which they wrote a record of their thoughts, speech and actions as an aid to self-examination and character building.

什么是“Book of Good and Bad”？当然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直译为“善恶书”，但我相信这肯定是错的。其实，如果找不到原来的名称，最好还是不要翻译，而是用解释的，以免误导读者或给错的信息。比如，可以译成“...把思想、言行等记录下来...”如果赶时间的话，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我想一个好的翻译员，就是要尽责，做出最准确的翻译。结过，我花了不少时间，寻找莲池大师的资料。问题是，原文作者认为这书是大师的著名创举，但有关大师的资料却都注重大师的其他贡献。最后，是找出来了。此书便是“功过格”！

这一篇短文不到一页，但却耗上了大半天来翻译。主要的时间还是花在寻找资料以便准确的还原译入语原来的名称。

还好现在有万维网，有谷歌与百度，要不然，可要在图书馆不知耗掉短少时间！

顺便一提，名字的翻译问题不只出现在翻译汉语名字。日本人与韩国人，甚至是越南人的名字都有汉字，或是以汉字为本。翻译是应该用对应的汉字，而不是音译。

之前，我碰见一篇译文把日本人“Nikkho Nirwano”名字音译为“尼高尼互那”。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找出对应的汉字，即“庭野日敬”（其实，英语的拼法也不是很规范，所以也造成了困难。比较规范的拼法应该是Nikkyo Niwano）。

还原的问题不是一种挑剔，而是尽责的做法。要不然，读者原来认识的人或事，译回来，反而变成不认识的了！

谁吃了蜡肉和雷茶？ Of waxed meat and thunder tea

最近常看见“腊肉”译成 waxed meat, 而“擂茶”译成 thunder tea。

这根本就是错的！

因为“腊肉”不是“蜡肉”！而“擂茶”也不是“雷茶”！

“腊”是指冬季，而腊肉是旧时冬天腌制的肉类，并非以蜡来腌制肉类！

客家擂茶，是以陶制擂碗将茶叶和各种材料研磨成粉泡制。“擂”就是研磨的意思。这茶与“雷”风马牛不相及。

这两种译法根本就是译者把中文里的同音相近字混淆了。问题是语言是约定俗成的，错久成对，在新加坡，腊肉已变成了“蜡肉”而擂茶也变成了“雷茶”！


In Singapore, it is quite common to see the mention of "waxed meat" (especially around Chinese New Year) and the Hakka Thunder Tea.

Both translations are really a confusion arising from very similar Chinese characters that are homonyms.

The Chinese word for "waxed meat" is 腊肉, which really has nothing got to do with wax. 腊 refers to the winter season, in particular, the last month in the Chinese calendar which is around December or January. As opposed to common misunderstanding, the meat is really not preserved with wax! The problem comes from the confusion with another word 蜡, which means wax. Of course, the waxy and shinny texture and look of the meat does not help. I used to be horrified thinking that the meat is preserved with something like candle wax, and wondered if it isn't detrimental to our health.

The Hakka Thunder Tea, too has nothing got to do with thunder and lightning at all. The Chinese words 擂茶 refers to the tea that is made from pounding the tea leaves along with other ingredients like sesame seeds and peanuts. 擂 refers to the pounding action. It all probably started with some translator who mistook 擂 (meaning pounding) with 雷 (meaning thunder). Both words sound almost the same except for the tone. Well, this has now become the de facto translation in Singapore. You see Thunder Tea in The Straits Times and stores selling this dish. I would be interested to see what is it called in English in Taiwan. I'll watch out for this when I'm there next month.

Meanwhile, I guess I will continue to enjoy Hakka Thunder Tea, but I really won't eat any waxed meat even though there is no wax in it, simply because I'm vegetarian.

真正的艺术家

白求恩（Norman Bethume） 的那一篇 A True Artist 要翻译的话实在是不容易。

这一篇是挺不错的翻译，值得参考。

真正的艺术

真正的艺术家狂放不羁。他自由自在，悠然自得地在自己个性的川流中畅游。他倾听自我，尊重自我。

他以深海巨鲸的姿态，浮现在日常生活中的阳光下，打破人们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的洋面，轻松愉快、严肃认真、嬉笑自若。他酷爱生活，拥抱生活。他渴望与各种人物同命运，共呼吸。他成了所有人都化身。

艺术家的职责就是要惊世骇俗，唤醒沉睡的人们，震撼那些自鸣得意的社会中坚。他提醒世人不要忘记在黑暗中摸索的往昔岁月，向他们昭示当今世界，并为他们指引新生的道路。他既是时代的产儿，也是时代的先锋。在他亮相后，人们始感困惑，开始对那些本来深信不疑的事物产生了怀疑。他令静止、固定、僵死的一切开始躁动起来。在一个惧怕变革的世界里，他公开宣扬，变革乃是生活之本。他是一个鼓动家，一个打破平静生活的人物--聪颖敏捷、充满渴望、坚定果断、不知疲倦和引发不安。他是活跃于人类灵魂中富有创造力的精灵。

摘自《译心译意》

碳足迹

Carbon Footprint 这是个新词，中文怎么译呢？

我查了看万维网，好像都用直译，直接叫做“碳足迹”或“碳脚印”。

Carbon Footprint 是一个人对自然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并以碳（Carbon)的释放为衡量单位。

或许采用 footprint 这词是因为脚印就是一个人在土地上活动留下的痕迹。

但footprint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 那就是所占的位子。比如 “This printer has a small footprint.” 就是指打印机所占的位子小。

所以我一直认为Carbon Footprint也是指一个人所耗掉的自然环境的资源，就像一个人生活着是占着多少森林、湖水、土地、等等。

“碳足迹”是不是能完整得表示出这些概念呢？

我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译法。再留意过些阵子，是否有人有其他的译法。

五不翻 The Five Transliteration

今天上课，老师提及玄奘法师乃一大翻译家，并立有“五不翻”的原则，故而查究。

玄奘所立之“五不翻”：

1. 秘密故。含有微妙深隐之意不翻；如真言与陀罗尼。
2. 多含故。含有多层意义，不择一而翻；应先译音，再讲解普及。
3. 此无故。中国、东土所无，不翻。
4. 顺古故。既已有的译音，不再重译。
5. 生善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者，要译音。

我想这些原则，现代翻译依然可用得上。

The Five Transliterations

Ven. Xuanzang of the Tang Dynasty was a great translator. He established a principle of using transliteration instead of translating the meaning under five circumstances.

1. Words with secret or esoteric meanings. Eg. mantras and dharanis.
2. Words with multiple meanings. E.g Bhagavat/Bhagavan has multiple meanings. Choosing one of the meaning to translate would result in the loss of the other meanings. It's better to transliterate and then further explain with notes.
3. Words for things which did not exist in China (and hence in local language).
4. Words with established transliteration. If some terms had prior transliteration, use the transliteration instead of a new translation. E.g. Xuanzang used a transliteration of Anuttara-samyak-sambodhi which had been in used since the Han Dynasty, although he did shorten it in some instances.
   
5. Words with subtle meanings. E.g. Although prajna is frequently translated as "wisdom", the word "wisdom" cannot convey the deeper and more subtle meaning behind the prajna.

I think these are still very applicable for use in our current translation of Buddhist texts.

请别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请别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沒有睡去。
我是清风，拂过千遍；
我是钻耀，粼粼雪面；
我是金光，洒落满田；
我是秋雨，细细绵绵；
我是星光，淡耀夜里；
当你醒来，清晨静谧，
倾听鸟儿盘旋升空，
我就是那翼下之风！
请别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沒有逝去。

翻译讲的是“信、达、雅”。我常犯的毛病就是“宁顺而不信”。为了译文的通顺，常有省略或过分更动。译这首诗时，似乎又犯病了。但我觉得，译诗应忠实于诗意，不一定要忠实于字面吧!

这首诗以一个亡灵的观点来写，借以抚慰丧亲人。诗里有诸多意象（imagery)，以一种洒脱、安宁和柔情带来安慰。在翻译时，我尽量做的是把这些意念带出。

诗的第一句是简单直接的。我原先译成“请别在我坟前哭泣”，省掉了原文中的stand。我认为这不重要吧。另一方面，考虑到华人在坟前一般是跪着的吧。是站是跪，有不同的感觉吗？我拿捏不定，最后还是决定把stand带出，加了“伫立”。

第二句，主要的斟酌的是如何译sleep。多数译文用“沉睡”。沉睡是比较优美，但我觉得“睡去”会更好。第一是为了和“泣”押韵。第二，我觉得“没有睡去”更能表现出没有离去的感觉，比较贴近诗的心境。

有一首日语歌把第三句译成“我化作千风”，而歌名就是“千风之歌”。这接近原文字面，味道也不错。但我比较喜欢另一人译的：“我是千万遍的风拂过”。“拂过”，就像抚慰着安慰的对象。我把“千”从“风”转移到“拂过”，或许更能传达抚慰的心情。起初我译成“我是微风，拂过千遍”，但后来觉得
“清风”会比“微风”好，更能表现出亡灵的洒脱。有人用“疾风”，我就觉得破坏了诗意，失去的抚慰的心意。

许多译文把“I am the diamond glints on snow”这一句的重点放在diamond或snow上，把亡灵当作钻石或白雪。我的注意的则是glint。看这一句，我脑海浮现的是白雪上粼粼闪烁的光芒。原先，我译成“我是凌光，雪中浮艳”。我认为“凌光”就能带出diamond glint 的意象，不必硬要说“钻石”。但“雪中浮艳”就不理想。这只是为了和前一句押韵。想了很久，终于想到用“粼粼”。不过这就似乎和“凌光”起冲突。我不喜欢在同一句用了同音字。后来把改成“钻耀”，译回diamond这字。

当我读到“I am the sunlight on ripened grain”时，我想象的是一片金碧辉煌的稻田。金色，由ripen和sunlight带出。许多人把grain译成“谷粒”，这是直译，但少了一股旷阔荡漾的心情。我选择把grain译成田。起初，我把sunlight译成“日晖”，但是却失去的ripen的含义。最后我不直接译出sun 和 ripen，而是以“金光”带出阳光照在成熟稻田的景象。

诗的第七至第九，我认为是诗的高潮，却也是美中不足之处。前面几句都是对比的，每一对都押韵。这四句虽然都有押韵，但是理解上，却是前三句一组，留下落单的一句，似乎是为了押韵强行加上去的。

落单的那一句，“I am the soft starlight at night”，是挺不错的。这里有双声也有叠韵。但我总觉得破坏的诗的高潮，有一点anti-climax。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把这一句调到前面去，比较合乎前面的格局，也保留了另三句带来的高潮，再来也有一个从夜晚到天亮的时间过程。

When you awaken in the morning's hush
I am the swift uplifting rush
Of quiet birds in circled flight.

这三句是比较难译的。多数的译文，把亡灵译成鸟。但是原文是I am the rush， 而不是 I am the bird！可是 rush 是什么呢？

先看第一句，许多人把重点放在morning。但我认为重点是hush。这词在此非常重要。它不只带出了一股宁静，传达了一种安宁，更给下一句的rush带来强烈对比，并改变了rush的意思。Rush 原来是急促的意思，但是因为前面的hush，我认为它变成了声音，是鸟儿展翅飞翔的声音，只有静谧（hush)中，才能听到的rush。

鸟儿的速度是另一字swift带出的。Swift是轻快的，不急不促的。不少人把swift译成燕子，我觉得是理解错了。我有考虑过swift会不会带双关，暗指那些鸟是燕子呢？我对燕子不是很了解，印象中好像是挺吵闹的，似乎不是 quiet birds，所以我不认为是燕子。

这三句带来了一个转折。前面亡灵说他如何存留世间，这里则转而呼唤哭泣的人。其中，最令我激动的是uplifting，也是诗的高潮。Uplifting，多振奋人心，多么令人释怀安心。如何译成这些意念呢？我想了很久，最后从另一首歌得到灵感，那就是 Wing beneath my wings， 翼下之风！

翼下之风，带出来rush所表达的声音，也表达了uplifting的意思。似乎，亡灵在说：我就是那翼下之风，默默地扶持着你！

最后两句结尾，基本是重复前面两句。最后那个die字，有人译为离去或死去。我选择了逝去，我觉得更能表达“我死了，但并没有消失”的感觉。

我是不懂得诗的。这只是一个尝试。见拙之处有待批评！